【日月】凤与仙后续——暗夜星辰鹤
前文：
——《梦長》
被猫和鹤折腾了一番的无欲天最近大装修，谈无欲顺势住进了琉璃仙境的客房。素还真每天都去敲客房的门就等着师弟出来，然而谈无欲理都不理。
一想到师弟的指甲还是红色的，素还真有点睡不着。也不是故意要染成红色，第一次尝试出了错也情有可原不是？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，终于把睡意磨到消失，顺理成章起床，蹑手蹑脚地在琉璃仙境溜达。最先发现他的是抱过来暂养的黄猫，尽管是熟悉的猫窝，换了一个新的环境，猫也睡得不踏实，所以素还真走出来的时候那只猫立刻抬起头，差点吓着素还真。
“啧啧啧。”他蹲下身，向着猫摊开手掌。猫盯着他看，像是在紧张地盯紧什么猎物，还是晃晃悠悠地过去蹭他的手掌，乖巧的很。听说这种颜色的猫比较亲人，就是体重有点不稳定——素还真抱起黄猫，怀里一沉，果然不假。
家主抱着别人家的猫在自己家晃悠，无所事事四处张望，看到屋檐露出了一角黑色的纱——素还真当然认得，那是谈无欲衣服的料子。走出檐下回身抬头，那人蹲在屋顶上，素还真只能看到他的背，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。
“师弟。”轻轻叫他一声。
谈无欲侧过脸，余光瞥见明黄的身影。他手里或许是捧着什么，有些小心翼翼，慢慢地转过身。素还真好奇，抱着猫跃上屋顶，跟着一同蹲在他身边，就见谈无欲手里捧了一只圆乎乎的小山雀。可能是翠环山上哪处鸟窝走丢的小鸟，让谈无欲捡到了。这只雀儿也不动，占据了他整个掌心，素还真一手按着黄猫脑袋，不让猫凑上去闻。
“已经死了。”
谈无欲点头。原本在更高处的屋顶，带着一壶酒，消遣睡不着的时间，无意中发现这里的屋顶上凸出来一块阴影，便过来查看，没想到是一只死去的小鸟。这边的屋顶稍短，衣摆垂到了屋檐下，让素还真发现了他。
怀里揣了一只胖猫似乎有些不方便，素还真跳回地面，将猫放下。黄猫爪子沾了地就走，素还真没完全松手，手掌贴着柔顺的猫毛，从猫脑袋顺到尾巴尖。被明显占了便宜的猫矮着身走，矮出一条曲线来，等脱离魔掌之后蹿到旁边舔毛。素还真本想带着他带后山去将小山雀埋了，不见他下来，自己又跳回屋顶上——谈无欲就看着一代贤人在自己家的屋顶上蹦上蹦下的，嘴角都要抽搐几下。
他已经站直了身，抬了抬脚，宽松的白色裤腿往两边倾。“我没穿鞋。”
“劣者分你一只？”素还真也抬脚。
谈无欲挑眉，这是要两个人蹦着去后山？
后山是没有去成的，谈无欲光着脚踩在琉璃仙境的青砖上，和素还真躲在一处角落，用谈无欲从屋顶上顺下来的瓦片挖开了土，埋葬了这只不应这么快走到生命尽头的山雀。末了甩了甩沾在瓦片上的泥，放回原本的屋顶。
“你还准备了酒？”素还真跟着他到一开始消遣的屋顶上，就看见一个白色瓷壶孤零零的在那儿。
“怎么，你有意见？你又喝不得。”
说的好像素还真很馋似的。一手拿着杯，谈无欲故意在他面前倒酒。琉璃仙境很少藏酒，基本都是茶叶，这坛子酒是谈无欲让屈世途买来的，只是普通的一坛酒而已，有淡淡的醇香，这个不会喝酒的贤人闻着也觉得好闻。晶莹的酒柱迎着月光落入杯中，四处冲撞着杯壁，晃荡着清冷的月光和万年果的味道，扰乱着他莲花的清香。白色瓷杯在指间转了半圈，分明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，回向嘴边。他唇色偏暗，勾起的幅度都太过明显，素还真看着杯沿被他唇边挡着，轻轻抿了抿，泛上了薄薄一层水光，自己嗓子都发痒了。嘴唇触碰到微凉的酒，一扬手，杯酒入喉，瓷杯离唇。
简单的动作过于潇洒，突然清脆的一声，瓷杯裂在了谈无欲手里。
谈无欲陷入了沉默，素还真也跟着沉默了。
他的指甲早就将颜色卸清，换上了一如既往的黑。刚才还没注意到，现在注意力都在谈无欲手上，素还真才发现，便盯着看起来。
“咳。”谈无欲还要瞪他一眼。
“劣者去拿一个来。”素还真眼神乱瞄，又转回身来，勾了勾他的手指，想收走了已经碎成几块的瓷杯。谈无欲摆摆手，内力一过，手里的白色瓷杯碎成了粉，散在琉璃仙境的屋顶。
也是个办法。
谈无欲呆坐着，一转眼素还真就回来了，手里多了一个茶壶，放在他的酒壶旁边。好像还放下了什么，他听到声音了，回过神来，却发现屋顶上多出来一个蒸笼。安置好顺手带上来的东西，这才从袖子里滑出来两个杯子。
蒸笼？！
拿个杯子的时间能准备这么多东西，可真行。
喝茶配点心，喝酒点心送。说是这样说，但是掀开蒸笼盖子，摆了几圈的点心包子都是生的。素还真摸了摸鼻梁，还以为是已经蒸熟了放凉在这里。以前路过厨房的时候饿了，还能找到特地准备的宵夜，这次路过厨房也没仔细看，整个蒸笼一起托了过来。
两位才子大半夜的在屋顶研究一笼子的生包子生点心，千年百年难得一见，若是有人发现，必上明日一早的水果日报头条。好在这里是翠环山，住在这里的也就是没有虎皮金交椅的山大王素还真，以及尽心尽力的屈管家一家和两个时不时会捣蛋的徒弟。
先是制止了素还真抬起来准备一掌火喷向蒸笼，免得待会两个人喝茶喝酒的时候还要欣赏火烧蒸笼包子，谈无欲左看右看，身边除了瓦片就是素还真，似乎没什么帮得上忙的，便伸手抓风成石，在屋顶上安了一个简陋的炉子，赞了一掌冰铺在炉子内。这才让素还真展示，自己带着酒壶茶壶还坐远了一些。不一会儿蒸笼上就冒起了白气，包子点心的味道也跟着散出来。
“哎，别收火，再蒸一会儿。”喝着小酒使唤素还真，美滋滋。
掀开蒸笼盖子后带着香味的蒸汽汹涌，谈无欲立掌，手指收拢卷曲，无中生有的风带走了包子点心面上的热气，再放一放，正好就是能入口的温度。生完了火的石炉也被重新改成了石头小桌，在屋顶上架起蒸笼。带上来的茶壶用内力烫了水，素还真脱去外袍，随意架起腿，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拿了莲蓉馅的包子，咬了一口，松松软软的。
夜里的翠环山很安静，在屋顶上吃宵夜的人也很安静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同一个暗夜的远方。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，谈无欲侧过头仔细听了听，像是某种熟悉的事情发生的前兆。
“啧啧啧。”
素还真看他，不知道猫在哪儿，还能把猫叫过来？那只猫在无欲天住了也许久，平时到无欲天串门也能看到猫粘着主人，可能谈师弟有什么特殊的唤猫技巧。他也探头到处看看，的确有细微的响声，总不能是琉璃仙境内闹耗子，那只大黄猫在尽心尽职吧？看猫的体重，也不像是个会抓老鼠的猫。
“啧啧啧。”
蒸笼撤在一边，像是吃饱了找点事情做消消食，两个大人左看右看地找猫。素还真是不懂为什么的：“怎么突然找起了猫？”
“听这动静，不久之后你琉璃仙境将会成为第二个无欲天。”说是说的风轻云淡，谈无欲先是顺手将吃过包子点心后一手的面点味道擦到素还真身上，自己蹲在瓦边上，逗猫的声音一直没停过。自从白鹤跟着他到了无欲天定居之后，头一天倒是和猫相处的不错，家主怀里抱着黄猫，欣赏欣赏仙鹤，十分悠闲。原本他的猫，乖巧粘人，但是过了一晚，谈无欲也很想知道这个晚上猫和鹤到底发生了什么，第二天就在无欲天里打了起来。不说是鸡飞狗跳，鹤飞猫跳还是有的，白鹤扇着翅膀半飞着要啄猫脑袋毛，橘色肥猫变得灵活起来，屋里屋外东窜西窜，两只宠物都打得脏兮兮。这只猫已经懂得折腾了，手背上的猫爪痕历历在目，素还真手里也添了几条，想必他也明了此时不把猫找出来会有什么后果。
素还真深知，想想要是琉璃仙境也要大整改一番，估计屈世途会念叨个不停。于是倒吸一口冷气，低头加入了找猫的行列。
“啧啧啧。”
屋檐下有个小影子窜了窜，这会儿谈无欲背过身没有看这一边，素还真手疾眼快，运足了气几乎“飞”下屋顶，成了一道白色掠影，贴着地出现在猫身边。那只猫明显感觉到有些什么在向自己靠近，耳朵都折平了，抬起爪子就想跑，只是才跑开两步就被素还真捞个正着，转眼就回到了屋顶。
“师弟。”猫一直在挣扎，爪子挠又抬爪踹，可能是知道了刚刚有人讲它的坏话，现在一个劲地报复。素还真两只手抱着猫，又是抬胳膊又是将手伸远，荡得黄猫两条后腿无依无靠。
“哟，这么快找到了？”
一松手，猫就窜进谈无欲怀里，抬爪踩着他的白色里衣，立刻多了几个灰脚印，好一幅踏雪寻梅。素还真看得真切，谈师弟是让猫撞得一下气紧，干咳两声叹口气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，抱着猫顺毛。
“你看，这只猫还是劣者找到的，说明你的训练还不到位。”
“此话怎讲，怎么你找到的就是我不到位？”好说歹说这只猫也是他谈无欲养的。
捞起明黄色的外袍，素还真坐到他身边去，也跟着逗起了猫，“训练有素么，少了素还真还怎么训得成。”
黄猫低着头一声不吭，收起爪子揣好，也由得素还真乱摸。靠近谈无欲时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，也不呛人，反而跟万年果的味道融合，似乎酿着什么，有些醉人；手上的触感柔软顺滑，素还真心情可说是极好。
“只不过吃个包子的时间，素还真舌灿莲花的功力又见长了。”
“好说好说。”嬉皮笑脸。
既然说到了猫，素还真也想养一只。现下的苦境养猫成了流行，毕竟奇珍异兽不是谁都能养得起，猫猫狗狗这些小动物就不同了，都以家中有猫为标榜。虽是坐拥整座山，可是翠环山里连只山猫野猫都没有，素还真心痒痒了。猫要养的好，油光滑亮的，就像谈无欲怀里这只，橘色的毛摸上去松软柔滑，手感好极。也有从外境来的长毛猫，奔跑时一身长毛抖开，十分威武。
脱俗仙子养猫经验充足，倒是和他认真地商讨起猫的种类、散养与家养等系列话题。不得不说谈无欲自从养了这只猫之后都不经常出门，素还真十次进无欲天九次能看到师弟抱着猫爱不释手，或者甩着拂尘逗猫；而且认识的人也加入了养猫行列，听说蝴蝶君家的小月就养了猫。
素还真一直都觉得奇怪，猫有这么好？
“来。”谈无欲向他勾了勾手指，将自家的猫抱起来，手掌托住两只后爪，整只地递到素还真面前，“吸一口。”
“吸？”素还真皱眉。
“脸埋进去，深吸一口。”谈无欲挑眉。
脸颊蹭到柔软的毛的确非常舒适，素还真尝试着吸一口气，原以为会吸到满脸的毛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，有种微甜的味道。他抬头，一脸疑惑地看着谈无欲，末了再重复——深吸一口气，再缓缓吐出来。微甜的味道充斥着鼻腔，直击心灵，素还真有种突然如释重负的感觉，有些轻松。
“这叫吸猫，你个不出门的山大王知道猫的好了？”谈无欲把猫收回自己怀里，显然是让素还真尝试，过瘾就算了。
山中夜风更凉一些，话题早就从猫上转开，也不知道是哪一句带跑了，说起了无欲天打翻的古董花瓶和琉璃仙境中私藏的茶壶。猫已经睡了，一会儿踹手一会儿伸个懒腰，伸到一半动作就停了，整只猫圈成一个圆，一样的睡。爪子会碰到谈无欲的手，主人就捏一捏粉红的肉垫，素还真也跟着捏，猫就醒了，换个姿势睡觉。
他穿的薄，尽管是偏凉的体质和功体，稍微运功就不觉得冷，又喝了酒，更不觉得了。然而这只是“觉得”罢了，夜风都贴到他身上，碰了碰他手背，都是凉的，其实这样更容易在不知不觉间着凉。素还真抖开这套明黄色的衣服，转手披到了谈无欲身上，衣服厚重，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。
“你太瘦了。”
“怎么不说是你胖？”还伸手捏捏他的下巴，瞧瞧这脸上的肉。
素还真干笑，就是亏在脸上的肉上，身上哪里有赘肉。也是趁着脸上肉多，撑得脸皮厚，两个人缩在一套衣服下，靠得极近。
“这么多年也不见你长肉，反而更瘦了。”
“肥瘦不是我能掌控。”他还认真想了想，如果自己胖了是什么样子。素还真也跟着一同想。
隔空将放远在一边的茶壶取来，谈无欲凑近闻了闻是什么茶，还喝了一杯尝尝味道。茶叶浸久了，有些苦味，正好酒壶了剩得一杯左右的酒，还能洗一洗味道。素还真却赖了上来，非要尝一尝酒是什么味道的。
“一杯茶换一杯酒。”理所当然。
“沾酒就倒的人不准喝酒。”谈无欲义正言辞地拒绝。
“这么多年了，酒量应该会增加的。”素还真试图劝说。
“别，我可不想待会带着一个醉鬼下去。”还是拒绝。
“半杯呢？”开始砍价。
你一句我一句，谈无欲不是磨不过他，只是素还真自己先抢了杯子，好在只是喝了一口。他咂咂嘴，尝不出来有什么味道，还有苦味留在嘴里，脸上红了些、烫了些。坐在身边的谈无欲警惕地盯着他的举动，就怕着什么时候一个不留意，日才子栽在自家屋顶上。
“还醒着呢。”素还真笑道，将杯子还回他手里，“你说为什么人总喜欢喝酒呢？”才一口，心怀像是放开了似的，像是很多话想说，只是额际烫得明显，烫得人晕乎乎，素还真闭上眼，靠着谈无欲，两个人头靠着头。
“很多原因。”
“你呢，为什么喝酒？”
为什么？原来还需要原因么？一生太长，经历太多，有千杯不醉的人也有滴酒不沾的人，有惆怅难舒的时刻也有痛快淋漓的时刻，想起了茶便捧起了茶，想起了就便捧起了酒。不会喝酒的人经历过一次大醉，沉溺于酒带来的烈与苦之后，要么大彻大悟从此只做清醒人，要么彻底沉沦只愿世间醉昏昏。
“你讲吧，我听着。”素还真要醉不醉，将醒未醒，心里倒是明亮了不少。不是每件事都能够明晰对方的想法和心意，从小到大认识了几百年的师兄师弟却是最缺掏心窝的悄悄话。难得他愿意讲，自己当然愿意听。
云际出现了丝丝亮光，谈无欲猝不及防让猫踹了一脚，截住了两个人的话题。猫翻了身，换着姿势，将整个肚皮都露了出来，主人轻轻揉，软乎乎的，还在睡梦当中的猫下意识抬脚轻轻踹着他的袖子。
还想好好看个日出，结果让云都给挡住了，酝酿好的情绪全都被堵着。既然天亮，熬了一宿的两人也开始收拾收拾屋顶的东西，素还真才想起来衣服上被他擦了两手的包点味道，还让谈无欲踩了鞋面衣摆，全是灰蒙蒙的脚印。猫回到自己的窝蜷起来继续睡，谈无欲坐在玉波池边泡着脚，等着回厨房放蒸笼的素还真把自己的鞋拿过来。
说来也是奇怪，明明都聊了一宿也不觉得困乏，泡个脚却泡得哈欠连连。最后还是让换了身衣服的素还真背回房间，大被一盖，补觉。
早晨起来要练功的小徒弟也是哈欠连天，一边打哈欠一边喊饿两不误。
“小鬼头没睡好吗？”屈世途觉得奇怪，带着他们到厨房，准备蒸包子。
“一直在做梦啊，有两只雀鸟在聊天，一只胖一只瘦，聊个没完。”
然而掀开蒸笼盖的时候，蒸笼里就剩三两个包子在。
“哇！我还梦到雀鸟吃着包子聊天的！”小鬼头惊呆。
最后的后续——
你问那只鹤啊？
云渡山气氛好，每日青灯古佛、修身养性，与鹤清高的外表非常合衬。当然只是外表而已。而且云渡山是佛门圣地，不时都有高僧拜访，像净琉璃菩萨、佛剑分说，都会赞赏这只鹤的乖巧。然而这只是表面而已。
鹤已经被一页书和净琉璃轮番收拾……不是，教育过，在唱经声中，现在真的很乖。
很乖。
有点想回无欲天，鹤仰头一声呖，悲惨兮兮。
而猫……
在琉璃仙境才住了几天，又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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